老罗求职信
罗永浩,男,1972年生于吉林省和龙县龙门公社。 在吉林省延吉市读初中时,因为生性狷介,很早就放弃了一些当时我讨厌的主课,比如代 数、化学、英文,后来只好靠走关系才进了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这也是我刚正不阿的三十来 年里比较罕见的一个污点。因为我和我国教育制度格格不入又不肯妥协,1989年高中二年级 的时候就主动退学了。有时候我想其实我远比那些浑浑噩噩地从小学读到硕士博士的人更渴 望高等教育,我们都知道钱钟书进清华的时候数学是零分(后来经证实其实是15分),卢冀野入 东南大学的时候也是数学零分,臧克家去山东国立青岛大学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今天 的大学校长们有这样的胸襟吗?当然,发现自己文章写的不如钱钟书是多年后的事情了,还好 终于发现了。 退学之后基本上我一直都是自我教育(当然我的自我教育远早于退学之前),主要是借助 书籍。因为家境还勉勉强强,我得以相对从容地读了几年书,“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基于“知识分子要活得有尊严,就得有点钱”这样的认识(其实主要是因为书价越来越贵), 我从1990年至1994年先后筛过沙子,摆过旧书摊,代理过批发市场招商,走私过汽车,做过期 货,还以短期旅游身份去韩国销售过中国壮阳药及其他补品。令人难堪的是做过的所有这些 都没有让我“有点钱“,实际上,和共同挣扎过的大部分朋友们比起来,我还要庆幸我至少没有 赔钱。 我渐渐意识到我也许不适合经商,对一个以知识分子自许的人来说,这并不是很难接受的 事情,除非这同时意味着我将注定贫穷。 1994年夏天,我找了个天津中韩合资企业的工作并被派去韩国学习不锈钢金属点焊技术, 1995年夏天回国的时候,很不幸我姐姐也转到了这家天津的公司并担任了副总经理,为了避 嫌我只好另谋出路。 1995年8月至1996年初,经一位做传销公司(上海雅婷)的老同学力邀,我讲了半年左右的 传销课,深受广大学员爱戴。遗憾的是国家对这种有争议的商业形式采取的不是整顿而是取 缔的政策,所以看到形势不对,我们就在强制命令下达之前主动结束了生意。因为那时候我爱 上了西方音乐(古典以外的所有形式),大概收有上千张英文唱片,为了听懂他们在唱些什么, 我在讲传销课的同时开始学习一度深恶痛绝的英文。我在一个本地的三流私立英语学校上了 三个月的基础英语课,后来因为他们巧立名目拒付曾经答应给我的奖金(我去法院起诉过,又 被法院硬立名目拒绝受理),我只好又自学了。 实在不知道困在一个小地方可以做些什么,所以1996年夏天我到天津安顿下来(那时候 我很喜欢北京,但是北京房价太丧心病狂了),靠给东北的朋友发些电脑散件以及后来零星翻 译一些机械设备的英文技术文章维生,因为生性懒散不觉蹉跎至今。我要感谢那本莫名其妙 的预言书“诸世纪“,尽管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去年五一我看到那段著名的预言“1999 年7月,恐怖的大王将从天而降……”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我认真地考虑自己可能即将结束 的生命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结果发现只有减肥。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个痛苦的胖子,因为 胖,我甚至不得不隐藏我性格里比较敏感忧郁的一面,因为胖子通常被大众潜意识里不由分说 地认为应该嘻嘻哈哈,应该性情开朗,应该徐小平。他们对一个矫矫不群的胖子的性格能够容 忍的上限是严肃,再出格一点就不行了,比如忧郁。虽然他们从来不能如此准确地说出这种 想法,但是如果看到一个忧郁的胖子,他们就会直觉哪里不对了,他们的这种直觉的本质是, “你是个胖子,你凭什么忧郁呢?你还想怎么样?你已经是个胖子了。”所以很难见到一个肥胖 的并且影响广泛的诗人,因为公众不能接受,任凭他的诗歌惨绿无比。当然胖子的痛苦永远不 值得同情(除非是因为病理或基因导致),因为他们胖通常是因为缺乏坚强的意志(也许除了丘 吉尔)。我就是个典型,我的肥胖完全是因为厌恶运动造成的,我有过十几次失败的减肥经历, 我试过节食、锻炼、气功和几乎所有流行过的药物,包括在西方严禁非处方使用的芬弗拉明, 我总怀疑我不如小时候开朗是因为误用芬弗拉明造成的,它减肥的药理竟然是通过使人情绪 低落从而降低食欲,事实上,它根本就不是研制用来减肥的,它本是用来使轻度狂躁型精神病 患者稳定情绪的药。我是中国落后的药检制度的严重受害者。 过了去年的五一节之后,我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每天只吃蔬菜、豆腐、全麦面包、鱼肉、 橙汁、脱脂牛奶和善存,每天用一个小时跑10公里,也就是标准跑道的25圈。我不得不骄傲 的是,我只用了58天就减掉了48斤体重,去掉休息的星期天,几乎是一天一斤。然后我心情 平静地迎接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7月。这件事过后我发现其实我还是很有毅力的一个人。 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毅力应该用来做什么,末日虽然没有来,但是新世纪来了,30岁也快来了,这 真是一件让人坐立不安的事情。 后来我一度想移民加拿大,所以一边找资料看一边到天津大学夜间开办的口语学习班上 课,一个班20多个人,一个外国教师(更多的时候是外国留学生)和我们天南地北地胡聊, 除了政治。我一共上了四期这样的班,口语就差不多了,当然还是停留在比较普通的交流水 平上,至少我看英文电影时还是需要看字幕,尽管在天津的四年间我看过大概600部英文电 影。过了元旦,一个小朋友在和我吃饭的时候突然问我,为什么不去新东方教书,你应该很 适合去新东方教书。我说我倒是喜欢讲课,但是一个民办教师有什么前途呢?他说如果年薪百 万左右的工作不算前途那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得说我很吃惊。不管怎么样,我仔细地把 我能找到的关于新东方的材料都看了一遍,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我,尤其是看到杨继老师 在网页上说“做一个自由而又敬业的人是我的梦想,新东方是实现它的好地方”的时候。在 我尽管懒散无为却又是勤于思考的三十来年里,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很适合我并且我也 有兴趣去做的工作。杨继还转述席勒的话“忠于你年轻时的梦想”。我没看过席勒的东西, 光知道有两个能写字儿的席勒,不知道是哪一个说的这话,但是我宁愿把它当成是新东方的 精神。 我听说教托福和教GRE薪水差不多,但是GRE的学习要苦得多。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GRE,毕竟托福是专门给非英语国家的学生考的,教书的满足感 上逊色很多。 旧历新年的时候,因为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大学文凭才行,我试着写了一封应聘信给俞老 师,提到我只有高中文凭,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欢迎来面试,除了感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是 说即便没有文凭不行我还是会来新东方做教师的,但是可能不得不伪造证件,作为一个比大 多数人都更有原则、以知识分子自诩的人,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不搞这些虚假的东西,俞 校长的开明使得我不必去做大违我的本性和原则的事情,得以保持了人格的完整,这是我时 常感念的。 过了春节处理了一些杂事,很快就到了6月份,我买了本“红宝书”就上山了。鹫峰山 上的学习气氛和恶劣条件我都非常喜欢,应该是因为生活有了明确目标的关系吧。但是我很 快发现,讲课教师的水平和他们的报酬以及新东方的声誉比起来还是很不理想的。我看到身 边大多数的同学对所有的老师评价都很好,听到那些愚蠢的笑话、对ETS肤浅的分析导致 的轻浮谩骂和充满种族歧视、宗教歧视的言论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笑得很开心。这最终再次 有力地证实了我一直怀有的一个看法:任何一个相对优秀的群体里面都是笨蛋居多。无论台 下是300名来听传销的社会闲散人员还是300名来听GRE的大学毕业生,对于一个讲课的 人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这也是他们在台上信口开河、吹牛放炮的信心来源。当然这里大多 数同学专业都很出色都很勤奋刻苦,积极上进,性格上也远比我更具备成功的素质,我只是 说他们缺少情趣,他们聪明(至少他们都敢考GRE的数学,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没 有灵气,人品也未必差,只是缺乏独立思考能力。 我只喜欢陈圣元一个人的课,所以后来也就只去上他一个人的课,其他的时候一个人在 宿舍背单词。陈圣元除了胡扯闲聊比较有水准之外,治学态度曾经也让我觉得很好,说起 charter这个单词的时候,他说为了找到那个填空句子里面表达的意思查遍了所有的词典都找 不到满意的解释,最后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本巨大沉重的韦氏词典(显然是指Merriam Webster’sThirdNewInternationalDi文档为doc格式